我愛海,也愛他,但我不知道我是先愛上這片海,還是先愛上他。
【一. 緣起】
那年初夏,在二哥的生日晚宴中,一大群男人幾乎把客廳塞滿,認識的不認識的,不誇張,至少有20幾個人,這還不包括在房裡打牌﹑唱卡拉OK的女人們。
阿林是二哥最麻吉的換貼兄弟,年紀跟我差不多,可是卻過著跟我完全不一樣的生活;隆哥年紀稍長,在地方上頗吃得開,幾次二哥跟他那群兄弟桶出的摟子都是靠他搓平的;福仔胖胖的跑不快,但很經得起打,一喝酒臉就紅紅的,笑起來像醉彌勒;旺哥是做水電的,也是二哥的好酒伴;阿保阿龍這對兄弟在郵局上班,是二哥以前的同事;明豐愛喝卻易醉,喝不到幾杯就躺平了,但總會在散攤前起來幫忙收拾這一室狼藉;阿源哥跟我最有話聊,喜歡問我在國外生活那幾年的點點滴滴,他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不知道你會這麼快回來,不然我一定去找你。」
我二哥是個怪人,大我5歲,喜歡交朋友,喜歡抽煙喝酒吃檳榔;說他怪是他竟寫了一手好字,還精通好幾種樂器,臉大大的長得很像年輕時的石峰。
我會喝酒應該是他「栽培」的,我記得他以前總是說「來阿志,這杯幫我乾掉,給你100元!」慢慢的,有人喝不下去了,就會跟他一樣給我100元,要我乾掉一杯,而我從一個晚上賺100,到後來可以很輕易的賺到1000,從啤酒乾到蔘茸,後來發現我竟是最會喝的一個後,他們就不敢跟我開玩笑了。
那晚我加完班一進門,屋頂已快被他們掀開了。
「來來來,慢來的罰3杯….」阿源哥跟阿源嫂又在起鬨了,我把提包往牆角一丟,脫去襯衫,將半瓶啤酒一飲而盡。
「讚!」我把嘴角抿一抿。
「你現在很會喝喔!」旺哥有點調侃我。
「我嘴乾啦!哪有你會喝!」
「阿志,好久不見,陪隆哥喝一杯。」隆哥把杯子舉得高高的。
「沒問題,我先乾!」又是一大杯啤酒。「
今天怎這麼晚?不是叫你早點回來吃飯。」
二哥終於開口了,我知道他其實是想打斷這一輪攻擊。
「沒辦法,有個報告明天要交。」我聳聳肩,點了跟煙。
「後面有炒麵,先去吃點。」
「好,馬上來!」我回房換了短褲,然後從衣櫃裡拿出上禮拜買的吉他。
「哥,接著!」我把吉他拋過去,他接個正著。
「操!你真的買了。」音也沒調他就開始彈了。
「雙人行到青春嶺 鳥隻唸歌送人行溪水清清流昧定 天然合奏音樂聲…...」
幾個在一旁划拳的朋友全靠了過來。
「啊 ~~ 青春嶺 青春嶺頂自由行…….」
「嶺頂春花紅白蕊 歡喜春天放心開蝴蝶賞花成雙對 花腳自由亂亂飛啊 ~~ 青春嶺 青春嶺頂自由行……」真沒想到大家這麼會唱。
「阿志,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阿中。」阿源哥指著坐在他身旁的朋友。理個三分頭一臉鬍渣,胖胖的但雙眼炯炯有神。
「我乾杯你隨意。」阿中右手舉起杯子,任左手上的煙燃著。
「賣客氣,我們一起乾啦!」我又乾了一杯。
「聽你哥說你喜歡釣魚,我住金山啦!家裡自己有船,哪天去我們那邊釣。」
「自己有船?你們是討海人喔?!」
「是啊!自己抓自己賣,這樣較新鮮啦!這是我的名片,要來就打個電話。」「好好,謝謝!換我敬你。」我又乾了一杯。
【二. 相識】
連加了幾天的班頭昏腦漲,我把視線從桌上那一堆文件移向窗外,快中午了,白花花的陽光從幾棟大樓屋頂的水塔閃射過來,101快完工了,架在樓頂上的塔吊幾乎沒停過。
「今天要吃什麼?」秘書小姐從門外探進來問道。
「今天……今天不吃,我要出去一下。」
「喔!」我拿起皮夾,找出阿中的名片,對!我要去海邊透透氣。
「喂,請問阿中有在嗎?」
「阿中不在,你哪裡找?」
「我是他朋友,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他今天會很晚喔!他去嘉義辦點事,你找他有什麼事嗎?」
「我叫阿志,他之前來我們家吃飯,留了名片給我,想說下午去你們家附近走走。」
「那你就來啊!我是他大哥,叫我阿興啦!我們晚點才會作生意,你要來我陪你走走也一樣啦!」
「嗯 ~~ 歹勢啦!」
「有什麼好歹勢的!反正我等一下也要去沙灘上跑跑。」什麼!?我在這水泥森林裡奮鬥,竟然有人可這麼閒情逸緻的在沙灘上跑跑。
「你到金山街頭打過來,我再告訴你怎麼走。」開著車繞過淡水,過了淺水灣,一大片湛藍大海出現在我眼前;我關掉冷氣,讓海風充滿車內。
第一次在非假日來到海邊,車不多,人也不多,但有那似海面起浮不定的心情期待撫平。
我把車速放慢,把音樂關掉,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壓在肩上的擔子竟也悄悄的滑落了許多。
「喂!」「喂!你怎麼還沒到,找得到路嗎?」
「阿興喔!歹勢啦!我還在路上,應該快到了。」
「喂!阿興喔!我到街上了,再來怎麼走。」
「你有沒有看到一間鵝肉店?」
「鵝肉店? 嗯 ~~ 有,就在旁邊。」
「鵝肉店前的電線桿上是不是有燈籠,你順著燈籠走,走到底就是了。」
「好!」
好長的一串燈籠,隨著風輕快的搖曳著,我至少開了1公里;燈籠引我過了一條老街﹑一間大廟,然後拐入一條狹窄的巷弄裡,頓時,一個開闊的漁港映入眼簾。
我把車停入漁港的停車場,只有我一部車,人都到哪裡去了?我下了車,步向漁港,寂靜的港灣裡躺著五六艘小漁船,幾條扁扁的被曬成乾的河豚,就在眼前這艘藍底白紋的小船船尾輕輕的浮著,人都到哪裡去了呢?「阿志!」我回頭,看到他。
他穿著一件及膝的牛仔短褲,一件白色背心胸前印著斗大的DISEL,特別的是他腳上蹬著一雙木屐,然後叩叩叩的慢慢走過來,他遞給我一瓶古道綠茶,然後把自己手上的紅茶轉開,咕嚕咕嚕灌了幾口。
不知怎地,眼前這男人,竟在我心頭敲了好幾下!
「你今天不用上班哦?」
「忙裡偷閒出來透透氣啦!」
「我們這裡並不是觀光區,所以知道的遊客不多。後面那家就是我們的海產店,這一排最遠那艘船是我們家的,我弟弟他們三天兩頭就會出海去抓魚,下面那片沙灘很棒,我都在那游泳跑步」
阿興專心的向我介紹四周的環境,短短的頭髮,黝黑的皮膚,壯碩的臂膀,還有他那陽光般燦爛的笑容,說實在的,並不比眼前的這片美景遜色。
「走,我帶你下去!」他把木屐甩掉,要我跟著他走向沙灘。
「把鞋子脫掉啊!你會不會游泳?」我脫掉皮鞋,捲起褲管,跟著他步下石梯,地面被太陽曬得發燙,我三步併兩步跟在他身後,緩緩踏入這片柔軟的細沙。沙面也頗燙,可是一踩下去感受到的是沙裡的沁涼,我脫下襯衫,讓陽光大方的灑落在身上,當踩入水裡的那一瞬間,一陣清澈從腳底導上來,我閉著眼感受一波波浪濤的推拉。
「很舒服吧!」他轉過身來,感受著我的感受。
「是啊!這地方真不錯,有山有海,住這裡一定可以多活幾年。」
「你要不要游泳?」
「我沒帶短褲。」
「要不要我回去拿一件借你?」
「嗯 ~~ 沒關係!我這件褲子也舊了,就這樣下水吧!」
「是喔?好吧!」我把口袋裡的東西拿出來放在削波塊上,然後跟著他整個人滑入水裡,其實我是個游泳高手,只是沒心裡準備的就下到這不熟的海域還是要謹慎些,他看出我的拘泥,偶而浪大時他會過來拉我一把,有他領著,我跟著他往更深一層的水裡游去,我們沿著削波塊往前游,水色越見清澄,一群群的小魚也大膽的在我們身邊游走。
「那群是花身仔….前面有幾隻尖嘴阿….剛剛游過去的是藍帶鯛….還有你腳邊那隻是石槽公….」他講著一些我似懂非懂的魚名,我只能點著頭看著他,陶醉在這片水世界,還有他那雙深邃的眼珠,以及那似陽光燦爛般的笑容裡;不知是不是潮猛,他的手總會無意如浪花般輕點著我的身體,我們從港灣的另一頭上岸,爬上崖壁,坐在一個天然形成的岩洞裡俯視著這片蒼茫。
幾隻疾速飛過的海鳥盤旋後停在我們附近咆哮,好似在提醒著我們已侵犯了它們的地盤,我拿起幾粒腳邊的碎石驅趕它們,沒想到它們叫得更響,然後我們笑了,我們高聲談論著工作,談著興趣,談著社會百態,談著人生,而我的人生沒想到竟因這趟旅程而重新定義了。
談到高興處我會搭著他的肩,說到激動處他會敲著我的背,我們從面對面談到肩並肩,然後背靠著背,這個無名的小岩洞突然間成為我們的小天地,充斥著兩個男人的笑聲,還有漸漸散發出來的汗味。
不知哪來的膽子,我竟然在他低頭的時候忍不住往他臉頰上輕吻了一下,他轉過頭來,瞪大眼睛看著我,在昏暗的岩洞裡我仍可清楚的看出他臉色的鐵青。
我的心跳嘎然停止,然後猛然狂跳,我想我真該死!我完了!我的臉一定比他的還灰白!?就在我驚恐懊惱之際,我竟漸漸感受到了他的鼻息,他微顫的雙唇突然吻住我僵硬的嘴,我憋著氣他喘著息,任天地狂亂旋轉不已。
遠方一艘貨輪適時的劃入視線,船尾的筆直白花止住了我心電圖上據烈的波動,我挽起他冰冷的手,從昏暗的岩洞往外望,一部窄幕的電影無聲的播放,貨輪從螢幕左上角慢慢往右駛離,矗立在螢幕右下角的燭台雙峙(註1)襯著貨輪,在這片洶湧甫定的海面上,感受著一道道從岩洞中溢出的情誼。
註1: 「燭台雙峙」是東北角頗有名的一個地標,又名「夫妻石」,高約60公尺,岩基相連,出水後歧分為雙嶼,外形像一對蠟燭台相對峙。沒有認識阿興不會知道有這麼一個美麗的好所在。
【三﹑我愛你!】
認識阿興之後我就經常的往海邊跑,我會在上班時間請個半天假,或在周末選一天去那繞繞走走。
沙灘上﹑海水裡﹑礁石上﹑港口邊,還有樹叢林立的後山公園都留有我們的足跡,我常覺得那個美麗的海灣是我心靈的充電站,而我的胸膛在日後竟也成了他堅實的避風港。
阿興住的地方是間雙層透天獨棟的舊式樓房,後方有小山屏障,前面就是一大片綿延開闊的沙灘,一樓是客廳﹑雜物間,以及他父母親住的主臥室,門口是個設有3大桌4小桌的用餐區,用餐區四周用玻璃窗戶隔間,不但可以邊用餐邊欣賞美景,又不必擔心海風的吹襲。
一樓右側是個大型廚房烹調區,所有被客人讚不絕口的海鮮美食就是從這裡料理出來的,廚房烹調區再往外走是一個可容納20大桌的露天廣場,夏天時人聲鼎沸,食客川流,永不停歇。客人們一邊享受清涼海風,一邊欣賞潮浪拍岸,偶而還聽得到巨石擋浪的壯闊聲響。
白天日曬時有活動帆布替客人遮陽,傍晚時分夕陽餘輝把海面染得昏黃血亮,日落後移去帆布乍現滿天星光,入夜漁船盡出,萬點漁燈讓人感受到海面上的熱鬧非凡,打烊後人群盡散,坐在2樓陽台邊,一輪明月倒映在寂靜的海面上,點跟煙啜口酒,你說這種日子怎不令人嚮往! 阿興是家裡的老大,下面還有六個小孩,弟弟妹妹都已成家,只留他一個人自在的住在二樓這兩房一廳的空間裡。
整個二樓乾淨明亮,與樓下餐廳的杯盤狼藉有著令人不太習慣的落差,客廳裡陳設著一些茶具,一泓清水與一瓢茶葉就能換來滿室馨香,隨意放置在四周的鮮豔貝殼與奇狀漂流木,搭配出令人心怡的南洋夢幻。
阿興長得粗獷性格,除了有鄉下人的誠懇純真外,還有一種屬於他自己的獨特味道,體格粗壯且小肚微突,他175比我高2公分,但體重差不多,巧得是我們的鞋號與腰圍幾乎一模一樣,如果說我們倆都是0型雙魚座,大家一定不相信,但這是真的。
鄉下人純樸又好客,我從西裝襯衫漸漸換上了背心木屐,從城市來的遊客變成招呼客人的幫手。
記得一個禮拜五的早上他打電話給我,告訴我說有客人中午訂了5桌,因為有人請假所以問我能不能過去幫忙一下。看看錶已10點多了,我拎起提包,把報告文件往裡頭一塞,逕往海邊奔馳而去。在岩洞一吻後我們其實誰也沒再提起過那天的事,我不知他怎麼想,但我真忘不了。跟平常一樣我一路上想著他,想著他說話的樣子,想著他忙進忙出的背影,想著他抽著煙坐在港邊望著遠方的神情,想著他舌尖的味道。
「咦!不是有訂桌嗎?怎麼沒半個師傅過來。」
「訂桌臨時取消了,不好意思讓你白跑一趟,剛打你手機可是沒通。」
「沒關係啦,我也好一陣子沒過來了!」
「肚子餓不餓?」我摸摸肚子道:「早上只喝半杯牛奶,好像餓了。」
「那我炒個麵,你先上樓去泡茶。」我拎著包包,脫下鞋步上2樓。走過臥室,步向客廳,我嚇了一跳。一桌子的菜!我走近一看,龍蝦生魚片﹑清蒸花蟹﹑炒海瓜子﹑水煮蝦﹑魚片湯﹑炒山蘇…都是我愛吃的菜。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我猛回過頭,看到他斜靠在牆上,雙手叉在胸前,然後緩緩走過來笑著說:「趁熱吃吧!湯冷了,我再去熱一下。」
我拉住他的手臂,他靦腆的別過頭去說:「常讓你來幫忙,也沒讓你吃頓好的,你快吃吧!」
他拉我坐下來,幫我盛了碗飯,夾了片生魚片在我盤子裡。「很好吃,你也吃啊!」
「好,我先幫你剝幾隻蝦子。」窗外陽光燦爛,室內滿室溫暖,我品嚐著這一道道他為我煮的菜,喝著浸泡在冰桶裡的清涼啤酒,我告訴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我一定要用真心疼愛他。我們把杯盤移開,泡了壺熱茶,烏龍香氣壓不住在肚裡逐漸發酵的酒精,我躺入沙發裡,他靠了過來。我閉著眼從背後環抱著他,享受著他依附過來的重量,我在他頸側輕點了一下,然後在他耳邊說:「阿興,謝謝你!」
他仰過頭來用微笑回應我,我低下頭用力親吻著他柔軟的雙唇,就好像錯過了這一刻,一切都會化為烏有;他深切的回應著我,似乎正期盼著這一吻能夠永遠擁有。他慢慢的一顆顆的解開我的扣子,我們的舌尖未曾分開過,我稍稍推開他,除去他的上衣,然後埋入他的胸口,瘋狂的吸允著;他仰著頭,雙手從背後堅實的將我抱著,我慢慢將手探入他的私處,硬燙的陽物似乎急待破繭而出,我上下輕抽,感受著他從喉間吐出的沙啞氣息,然後將他的右手導入我的褲頭,遠處的浪濤聲輕晰可聞,但仍蓋不過兩個中年男人的心跳與喘息。
我們為彼此退去身上僅有的衣物,還有心裡面的層層枷鎖,他讓我的頭斜躺入他大腿內側,用溫潤的舌頭親探著我的陽具,然後整根沒入;我把頭撐起來,也將他微濕的巨根整支吞入,蟬在鳴﹑風未歇﹑後山的老樹隨著我們倆的頭部前後劇烈抽送搖晃著,一直到陣陣激流奔騰而出模糊了對方的胸口。
他轉過身來,再次親吻住我,我閉起雙眼用雙唇感受他的狂熱,以及那一道道從額頭滑落的汗水,模糊中,我依稀聽見他在我耳邊輕輕的說:「我 ~ 愛 ~ 你!」
【四﹑短文二則】
認識不久後阿興寫的短文, 放在這跟大家切磋切磋......
為了要把一個人徹底植入心底
胃部及大腦都需要時間來適應
所以這幾天我們吃不下睡不著
患得患失心不在焉又常常傻笑
我們現在已是彼此心裡的浮萍
青鮮翠綠賞心悅目且片片驚奇
但一陣輕風一陣細雨一陣漣漪
都足已打亂這池春水這片綠意
給你我時間成為彼此的青草地
就算給斬了草但是只要不除根
都將永永遠遠細心呵護臂膀下
那片給我們立足與滋潤的大地
愛已如潮浪般湧入你我的心裡
我願接受你的愛你的情你的意
也準備用真心與關懷來打動你
願老天給這對戀人無限的勇氣
願彼此珍惜! ~ ~ ~ ~ ~ ~ ~ ~ ~ ~
阿興既然寫了, 我總得回應回應, 有點肉麻, 記得自備嘔吐袋......
深夜裏
仰望天空
尋找那一顆最耀眼的金星
雲層密佈靄靄薄霧不見星辰
卻發現你躺臥在弦月裡
隱隱約約忽遠忽近
你瞇笑著雙眼向我揮手
隨即出現在我窗臺
用雙臂環抱著我
好緊好緊
親吻著我的雙唇
好深好深
你遞給我一瓶金山的白沙
我轉開瓶蓋聞到了大海的氣息
我撫觸沙粒感受到你手的餘溫
我貼近瓶身聽到你對我的呼喚
在夜裡 在白天
在山頭 在海邊
我側坐在石梯上
你斜靠在我胸前
我告訴你我已不再孤單
你回應我
你也不再徬徨
有了你的愛
我今生已滿足
有了我的愛
你已擁有幸福
你再次抱緊我
用深情吻著我
手緊牽著手
將白沙奮力灑向空中
一瞬間
滿天盡是閃亮耀眼的藍星
【五﹑真愛】
有了阿興的愛,我常在清晨笑著醒來。
「這幾年你過的快樂嗎?」
「我們這種人有幾個是真正快樂的?」阿興搖搖頭,嘴裡的煙被他吐成一的大大的S。
「怎麼說呢?」我轉過頭去看著他。
「禁忌的愛!想愛,不知怎麼愛;要愛,找不到人來愛。」他那時脫口而出的這句話我到現在還字字清晰。
「那你試過沒?」我仍望著他。
「有,但很難,所以有時會覺得無奈。」走在忠孝東路上,他釉黑的膚色跟匆忙來往的人群有著極大的落差,天有點陰且快下雨了,他臉上從海邊帶來的陽光也因為我的這個嚴肅話題而稍減了光彩。我們閃入NET,在特價區隨意翻撿著幾件過季的衣服。
「這件卡其褲還不錯,不過好像沒有size了。」他從最底層把褲子拉上來。
「是啊,你穿好像有點緊。」
「這件呢?腰圍剛好也不會太短,你要不要套一下?」
「白的我不適合,而且很容易髒。」他快速瞥了一下。
「我又沒有叫你穿著打滾,上台北可以配啊!」我是真的覺得好看。
「這件無袖的還不錯,要不要我們一人買一件?不過你留鬍子穿無袖的不好看!」他看看衣服,也看看我。
「誰說的?這樣才有型!」我好像為了反駁而反駁。
「咦,好像還OK,我們去試穿一下。」他拿衣服在我身上比了比。
「你手臂的線條穿這件還不錯看喔,買了買了!」
「是你要買的,你還沒試穿呢!」這人真奇怪。
「我還要試嗎?這種衣服我怎麼穿都好看啦!」
靠!什麼時候變這麼自大啦!如果我記得沒錯,那天的衣服是我刷的,我們各買了一件寶藍色的,他另外又祧了一件深咖啡色的,就是那種胸口有一寬版白條的那種針織背心,我沒什麼機會整個夏天只穿了兩次,他倒是常穿。
在SOGO後街隨意吃了點小吃,再到銀行辦完事後阿興要趕回海邊,我也要回去上班了。
錯過了一班客運,我站在路邊陪他邊聊邊等,天空傳來幾記悶雷,空氣中彌彌漫著濃濃的濕氣。
「有一件事還沒告訴你,不過我朋友說你應該不會介意。」
「什麼事這麼神秘!?」我伸手撥去剛才試衣時留在他肩上的線頭。
「我在三溫暖工作過。」
「你什麼!?」我聽見了,但怕我聽錯,所以請他再講一遍。
「我在市區的一家同志三溫暖工作過。」「最單純的人原來最不單純!(註2)」我衝口而出。
「為什麼會去那邊上班」我難以置信的追問著。
「想愛,不知怎麼愛;要愛,找不到人來愛。」他把早上講過的這句話再重複一遍。
「幾年前我在電視上看到同志三溫暖這個名詞,所以上網找了一下資料,才知道有這樣一個地方,三十好幾了沒有愛過也沒有被愛過,那種渴望真的很難熬,你一定會問說,我去消費就好了,幹麻要去那工作。」
錯!我沒有問!「剛開始的確只是去消費的,但那種環境在那個時候竟讓我有一種家的感覺,在那裡不用偽裝也不用再躲藏。」
「所以你就在裡面盡情享樂?酒池肉林或許太誇張了,但我說那裡肉慾橫陳應不為過吧!」我把音調又提高了些。
「繞了地球一圈回來,我還以為故鄉的海邊,有一個人默默的在等著我,等著我給他愛,我跟你一樣也追求愛,但這種盲求我不接受,也做不出來。」
「你知道怎麼愛?找到人來愛了嗎?」他看看天空,沒有回答。
「你在那跟幾個人玩過?」他低下頭,沒有回答。我把脫下來的上衣掛在左手手背上,然後往公司方向走去,留下他一人站在客運站牌邊。
我有點歇斯底里的告訴自己,我不是自命清高,而是我知道那裡的人玩的是什麼遊戲,也不是我玩不起,而是怕自己上癮,就像「野蠻遊戲」這部電影一樣,不到終點不會停息。
「我上車了!」阿興來了簡訊。我加快腳步往公司方向走去,我生氣,但我不知是氣他還是氣我自己。
「曾經是一隻迷途的白鴿,但我知道我還有長遠的路要走,所以我很珍惜自己的羽毛,或許多少的甜蜜都即將隨風而逝,我也知道緣份可遇不可求,但不管結局如何,時光若能從來,我還是會選擇對你坦白。」我放慢腳步,讀著他傳來的訊息。
「一路走來我坦蕩,認真,也絕無後悔,至少我曾經擁有你,謝謝你給我這段美好浪漫的日子。」我停下腳步,坐在路邊摩托車上。
「車上的音樂正在播放昨夜你我在房間時,林慧萍唱的..我是如此愛你..,場景依在,心會再有交集嗎?眼淚就此滑落……。」
我低下頭,看見眼淚掉落在「我是如此愛你」幾個模糊的字上。
我搭了電梯,進了辦公室,把門鎖上,一幕幕跟阿興在一起共有的回憶如狂浪般襲捲而來,淹沒了我,也沖毀了他在三溫暖裡與人共渡的想像。
「謝謝你對我如此坦白,但我心中的震撼竟大到令我幾乎站不穩.,我茫然的問自己:你還是不是我一開始所愛上的那個純樸的男人?」我傳了第一通簡訊給他。
「或許你已發覺,相形之下,在同志的感情世界裡,我是如此的稚嫩與無知。對你而言,我應是一隻誤闖叢林的兔子吧!
我不愛出入三溫暖,同志場所,也幾乎沒有圈內朋友,僅懷抱一顆單純的心,想找個人填補心中那片空白,找份簡單的愛!
但如今你的身影,竟與那天遞綠茶給我的那個男人重疊不起來,是我的錯,可能我認識不深就急於投入,可能我自己把你幻化成我心中的理想男人,如今才會有如此大的震盪。」
邊開車邊打字,好幾次與前車擦撞。
「再次謝謝你的坦白,也請你體諒我一直都是如此坦白,這段日子來對你所付出的愛其實已收不回來,我會調適心態,重新把你放進來,但請給我一些時間好嗎?我知道,也請你明白,這只是一個關卡,不是懸崖。」
傳了三通簡訊給他,不知他有沒有收到。我把車停在離客運站牌不遠的地方,我希望他一下車就能看見我,就能從我這裡走來。沒有多久,國光號從遠方駛來,一陣急雨在這時後突然下了起來,我沒有進車子裡,我怕他沒在第一時間看到我。
他下了車,把傘撐開,頓了一下,然後往站在雨中的我走來,雨下大一點也好,這樣他才不會看見我臉上的淚。他走過來,把我撐進傘底,擋住了雨水擋不住淚水。
「答應我,以後別讓我在人群裡流淚,好嗎?」他說完,把我緊緊的擁入胸懷。
雨水很冷,但我很開心,因為我明白我擁有的是真愛。
註2:三溫暖以前給我的刻板印象差不多是如此,但現在我已不這麼認為了。僅管我還是沒在那消費過,但他以前的同事真心作伙,熱心助人,聽他們的故事也常懹我感動不已,在這裡不方便把你們的名字寫出來,但我衷心謝謝你們。
【六﹑湯池隨記】
初春時節乍暖還涼,陽明山上櫻花盛開杜鵑遍野,陽金公路近金山處的八煙溫泉有一種說不出的朦朧美感;靜靜的躺在藥浴池裡,享受著水流將毛細口一一開啟,細細的雨絲飄落入一旁那半露天的溫泉池裡,池底熱水面寒,濃濃的水煙裊裊上升,三兩湯客閉著眼沉浸其中,好不暢快,對岸的山林青綠濕潤,幾隻飛鳥滑過,憑添了些許詩意。
「你覺得我這篇寫得如何?」我問阿興。
「你功力退步了。」他拿起折好的毛巾蓋在額頭上。
「怎麼會?!網路上的朋友還滿捧場的,也引起了一些共鳴。」
「你的用字用辭能力確實頗強,但是故事結構鬆散了些,有些地方若能多做描述讀起來會更生動。」他仰著頭靠在池邊,從毛巾流出來的水珠滑過他淺淺的笑。
「這部份我同意,你也知道我這篇寫的較趕,本以為可好好寫,沒想到臨時又多了這麼多事,但既然起了頭總得往下走。」
「是啊!這我知道,可能我是故事裡的主角之一,這麼多日子的積累,也走過了這麼多風雨,才會覺得你文裡字字有情句句有意,但處處短缺。」
「你還真會挑惕。」我淡淡的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啦,也不是潑你冷水,好話易說但無益,忠言逆耳但真心。還有,你怎把我寫得像花痴一樣。」
「又怎麼了?」
「好像我很飢渴,來者不拒似的?」他把沾濕的毛巾往我這甩來,濕了我一臉。
「有嗎?你太敏感了喔!」雨暫歇,我跟阿興離開藥浴池,喝了杯水,然後躺入用方型藍白小磁磚砌成的恆溫躺椅上。
「其實第一眼見到你我並沒有很強烈的感覺,那時候的我總讓自己別太投入,況且你也知道,這種路本來就不好走。反倒是我們往後的互動很真,我們的個性時而互觸時而互補,相處起來多了火花、多了成長、多了期許,也讓我更加珍惜。其實看你花不少時間在電腦前敲這篇故事,我頗感動的,但有些話我說不出口,有些事做不出來,那天看你一直打呵欠,我問你累不累?你說不會,你說:寫故事好像跟你重頭再談一次戀愛,還頗開心的。你知道嗎,讀著你的文章,我跟你有同樣想法,有些場景有些感覺,我想我一輩子都沒辦法像你這樣用文字表達的這麼生動。」
「你終於講了幾句人話。」
「別取笑我啦,你也知道我書讀的不多不太會說話。」
「其實這就是我喜歡你的地方,不似是而非,不巧言令色。」
「還有,在NET買的那幾件衣服應該是我付現的。」
「是嗎?是我刷的吧!」
「你刷的是那兩件淺藍色的格子櫬衫啦。你還說上次那幾件無袖上衣讓你出不好意思,這幾件襯衫我來付吧!」
「對對對,我想起來了,sorry 我真的搞錯了!」
「其實也不重要啦!我知道你寫這段的用意是要讀者感受倆個人互動的那份甜蜜吧!」
「是啊,你有用心看故事喔!」
「那當然,我是主角之一啊。哈哈!」他靠過來,在我耳邊說著。
「對了,要不要跟讀者說說你的第一次男體接觸?」我問阿興。
「當然可以啊,我跟你說過了,我那時還很小應該是小三或小四吧,家裡做生意很忙,幾位老爸的朋友常忙累了往我床上一躺就睡了,有一個叔叔長著還不錯,壯壯的曬得跟我一樣黑,最常來跟我擠一張床,有一次竟然抱著我睡到天亮,我那時候不是很自在但也不排斥,有一陣子他開始裸睡,還會拉著我的手去握著他那發燙的棒子。」
「你覺得你天生就有同志的因子,還是因為他的關係才成為現在的你?」
「我其實也不清楚,但依據現代科學的解讀,我們這種人應都是與生俱來的,然後藉由外界的誘因來啟蒙,進而發揚光大。」
「發揚光大?你還真會形容,除了要你撫摸他之外你們有更進一步的行為嗎?」
「沒有,但也夠令我難以忘懷了,我到現在還記得那種感覺,我常一手握著他的一手摸著我自己的,年紀小什麼都不懂,但感覺不差就是了。你呢,你的第一次接觸呢?」
「第一次接觸其實我只是個局外人,記得那個”飄撇”的隆哥嗎?他可說是我大哥二哥的世交了,也是看著我長大的一位大大哥,那時候我年輕,我哥的朋友就常來家裡聚會,我爸媽也愛熱鬧,所以我總覺得家裡很多人很好玩。
有一個晚上大家喝得很多,光空啤酒瓶就疊了3箱,這還不包括那些躺在地上的紹興跟蔘茸,因為我睡得是日式通鋪,隆哥跟有已一陣子沒在我家出現的小黑醉得沒辦法回家,所以就被抬到我床上,為了隔天的考試我那個晚上並沒有睡好,朦朧中我發現隆哥的腿跨在小黑的肚子上。不知過了多久,可能覺得不舒服吧,小黑把隆哥的腿搬開,然後翻過身去,可是不到30秒的時間,我發現小黑竟又翻過身來,跟隆哥面對著面,可能我自己也累了,當時並未多作聯想,但隱約中我聽到好像有人在吸手指頭的聲音,我半睜開眼,昏黃微弱的夜燈下,我竟看見小黑吸著隆哥那兩片微開的嘴唇。我嚇了一跳,張大眼微抬起頭想看仔細一點,我發現隆哥並沒有把小黑推開,反而把舌頭伸出來讓小黑不停的吸著,酒氣跟煙味隨著他們輕微的喘息濃濃的彌漫在空氣中,我有點害怕,害怕他們發現我已發現了他們。我慢慢的無聲的把被子往上拉,直到蓋住了眼睛,在漆黑的房裡,我微吞著口水,看著這場好似為我一個人而即興演出的戲碼,這是第一次看到的床戲,我當時從來沒有想到過,男人跟男人間除了打打殺殺飲酒滑拳外,還可以發生這種事。
我看見隆哥慢慢仰躺平,讓小黑從舌頭吸到脖子,然後慢慢的拉起上衣往隆哥的胸口吸去。隆哥用右手把褲子的拉鍊往下拉,掏出了他那半硬的巨根,輕輕的套弄著,小黑把隆哥的右手移開,緩緩的將頭往下移,然後在隆哥陰毛濃密處用鼻子大口的吸聞著,隱在被子裡觀戰的我彷彿也聞到了那陣濃烈。我看到隆哥的陽具在沒入小黑的嘴裡前就已經發漲成原來的幾倍大了,我驚嚇,猛吞了一口口水,聽見了自己口水滑過喉頭的咕噜聲響,我停止自己本就壓抑住的呼吸,我耽心他們聽到,還好他們正忙著。
隆哥閉著眼,伸出舌頭繞著自己乾澀的雙唇,左手伸過去隔著褲子揉弄著小黑的下體,然後再從褲頭伸進去撫觸著。小黑左手緊握著隆哥的陽具,深怕它在他吞吐間不慎滑開,而右手仍在隆哥胸口游移不定,好長的一段時間小黑的嘴未曾離開過隆哥的陽具,我發現隆哥整支飽漲的巨根因口水的濕潤而更顯晶亮,在夜燈下閃爍出詭異的紫紅色系。 這時候隆哥突然間伸出雙手將小黑的頭部按住,很用力但好似也很溫柔,然後迅速把自己整個臀部頂高,好像要刺穿小黑的喉頭深處似的,我發現小黑的嘴角漏出些白汁,滴附在隆哥的陰毛處,待隆哥將臀部安下,小黑吐掉巨根,讓它在空氣中微微點動著頭,再用舌頭把陰毛處的汁液以及那最後幾滴從頭部流出的乳白舔乾,然後緩緩的躺入原位。
小黑閉著眼平躺著,隆哥閉著眼整理著服裝,我看到小黑把他那比隆哥還大1號的硬挺陽物從拉鍊口取出,要隆哥用左手緊握著,然後用自己的雙手包覆著隆哥的手上下抽動著,那麼急迫、那麼紮實,一直到小黑把隆哥的手鬆開,用自己的右手從褲頭深入褲裡,在一陣加速度後,我知道小黑的內褲裡已滿是精華,然後一切又回歸靜止。我這才發覺,後院的蟋蟀跟我一樣鬆了口氣,繼續唧唧的叫著。」
「你每次講這一段都要講的這麼仔細嗎?害我 ~~」
「害你怎樣 ~~ ?」
「害我現在不敢站起來了!」
「你是不敢站起來,還是已經站起來了?!」
「哈哈 ~~ !」
「哈哈 ~~ !」笑聲從對岸山林回音過來。
「我們走吧!雨越下越大,人都走光了,我們也該走了。」
「走光了才好,我們不如趁現在 ~~ !」
「我敢你還不敢呢!」
「誰說我不敢!誰說我不敢!」
我把阿興的頭壓入水裡。
「你要把我燙死是不是?走了走了,我現在可以站起來了。」 (全文完)
出處:台北阿志專欄
【後記】
我喜歡一個人或跟著阿興一起,靜靜的看著這片海,那隨著季節更替與月的圓缺而起浮變幻的潮汐,好似人的一生,時而高潮迭起,時而風平浪靜。
回想起這幾年來的相處,或近或遠,若即若離,但總算也建立起互信互諒的默契。
朋友說:「看你們能夠好多久?」
沒想到這句話已陪我們走過這麼多年頭,讀者說這篇好似兩個中年男子的童話愛情故事,這點我倒是沒有反對。相愛容易相處難,有時我會刻意安排一些橋段讓日子過的有意思些,但他不喜歡,有可能一個人孤單的日子過怕了,對於特殊安排或特殊節日總帶有一絲恐懼。
我有時會抱怨,但日子久了竟也覺得平淡並不代表無味,阿興常說,有些酸苦甘甜真得可以從一杯白開水中體會出來,我以前不相信,但我漸漸發覺,有時候味蕾不在舌頭而是在心頭。
捲起褲管跟阿興並肩走著,這片沙灘在遊客來襲前竟透出一股清新,他突然跳到我背上來,而我就這樣靜靜的背著這個男人,在淺灘裡留下屬於我自己最最珍藏的足印。夏天來了,雖然海水還有點涼,但這裡早已 ~~ 陽光燦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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